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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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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海面,心一橫,扶好他就跳進了海裏。大海的深處漆黑一片,陽光穿過海水只能投射進零星的光束,他和她泡在海水中,看著四下漆黑的海底不知該朝哪個方向去。

“你找到他了。”

空靈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進耳朵裏,她微微一笑,松開了扶著他的手,上前了一步,“是,我找到他了。”說罷,她扭身瞧著身後的他,他驚愕地站在那裏眼睛一動不動的瞅著她,她朝他一笑,帶著些狡黠,“我記起來了,我是海皇扔進海裏的那顆珠子,我在這裏等了你千年,只為帶你來見她。”

她的身體開始發出刺眼的青光,他下意識地擡了衣袖,待那光芒變弱了,他的身前已經多了一顆龍眼大小的珍珠,那珍珠繞著他轉了一圈便義無反顧地直 那無邊的黑暗。

青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無盡黑暗的海底,在大海的深處,一個滿頭銀發的女子正安靜地漂浮在那裏,耀眼的珍珠緩緩落在她的身前,在她的胸前又閃耀了一下便安靜地掛在了她的頸間。

他禁錮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而出,整個人仿佛被抽光了力氣,無力地喘著氣,從胸腔中吐出一口濁氣,再擡頭時兩眼已是滿含淚水。

“我不想你看見這樣的我。”海皇輕輕一笑,臉頰上已是兩行清淚,她滿頭的銀發,滿是皺紋的臉上早已經沒有初見時的風華。

海皇剛要轉身,他飛身一躍已到了她的身前,他把她緊緊抱在懷裏,輕輕哭噎,他怎麽能讓她在無盡的黑暗中囚禁了千年,怎麽舍得她在無盡地黑暗中囚禁了千年。

“風已停,雷電已歇,自此,九重天上的伯婈尊者永沈東海。沒有無尤,沒有伯婈,待千年之後,只有化成傳說守護你的我。”

九重天上,天帝看著手腕上繃斷的玉帶,緩緩閉眼長嘆了一聲,淩霄寶殿下,眾仙家都是垂了頭不敢多說一句話。

“削去伯婈尊者仙籍……”天帝頓了一頓,又道:“將其貶為海族,命人將定顏珠送至東海以恭賀東海海皇出得禁海。”

“得令。”殿下的天兵領了旨便轉身走出了大殿,殿內其他的仙家聞言俱是躬身一拜,齊聲唱道:“吾皇天恩浩蕩。”

******

此時,我與墨染站在這天問石下,萬年之前,伯婈也許也曾站到過這裏。

“你們是誰?”

我嚇地顫了肩膀,身子也跳開一丈遠,驚恐不定地瞅著眼前的巨石,“是天問石?”

“是啊!”那聲音蒼老的有些不像話,我都有些相像不出來若是天問石也有形體,不知是個什麽模樣的萬年老妖怪。

“是多長時間了?我怎麽覺得我好長時間沒見著外人來北海了。”

墨染道:“我們是來找伯婈尊者的。”

“伯婈?”天問石似是猶豫了一會兒,才又說:“他啊!他不是好好的和海皇生活在北海麽!”

我只覺和上了年紀的人說話是件廢力氣地事,便推開客套的墨染,直接說:“我們是來要伯婈尊者的無弦琴的,怎麽才能去北海找他?”

“想必,你們也聽過那個傳說,那就交出一樣東西,我便告訴你們去北海的辦法。”天問石蒼老的聲音慢悠悠地說道。

“你想要什麽?”我問。

“你的心。”天問石說。

“我的心?”我摸了摸心口,又看向天問石,“除了這顆心呢?”

天問石沈吟半晌,說:“就要這顆心,我只喜歡別人最割舌不得的東西。”

一旁的墨染剛動了唇,就聽天問石又道:“我不要你什麽東西?”

我和墨染俱是一楞,隨即我便惱了起來,“憑毛啊?”

“他割舌不掉的是你,可我要你有什麽用,你割舌不掉你的這顆心,你把心給了我,又不會死。”

我惱道:“沒了心,那和死又有什麽區別。”

“他不就是沒有心麽,不照樣活的好好的。”

我頓時啞然,是啊,墨染,把他的心給了我,助我早日修行圓滿,“那也不行,你要點別的不成麽?”

我靈機一動,在天問石開口之前,忙陪笑道:“你可知道我誰?我可是無色天界姜水帝仙養育的一株玉參,若是我給你幾株參須,你可願告訴我們去北海的法子?”

“玲瓏玉參?”天問石的聲音有些激動,我就知道,世間沒有不對我感興趣的靈物。

“嗯。”我鄭重其事地點頭,又說:“若是得了我的參須,保證你年輕個千八百歲不是問題,如何?”

天問石沈吟著似是在猶豫,我當即伸手拽了一撮子頭發,手心的發絲變成晶瑩剔透的參須,我笑道:“老頭別不好意思,沒啥不好意思的,盡管拿去。”

手心的參須慢慢消失,許久才聽天問石開口道:“從我的嘴裏去。”

言罷,我和墨染身前的這快巨石竟然出現了一個大口,我往裏瞄了幾眼,黑布隆冬的,深不見底,“你這老頭不是誑我,想把我吞下入腹的吧!”

“丫頭,休要辱沒了我。”天問石似是生氣了,我扭頭看向墨染,墨染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拉緊了我的手朝裏走去。

我心神一晃,險些自己的手,墨染似是也感知到了我的拒絕,握著我的那只手又緊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海皇伯婈

茫茫無際的黑暗,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和墨染雙腳著地的時候,只見眼前是一座晶瑩剔透的水晶宮,此時,那宮門口趴著一個烏龜。

那烏龜慢慢爬到我的腳邊,我下意識地避開躲在墨染的身後,墨染輕拍拍我的手背,看向烏龜,問:“勞煩通傳,夜神墨染有事拜訪伯婈尊者。”

那烏龜似是仰臉瞧了墨染幾眼才艱難地轉了身朝水晶宮爬去,我瞅著它那遲鈍的身子,只覺等它爬進去,我也站的腳麻了,便念了訣直接將那烏龜送到了水晶宮門口,烏龜又是慢吞吞地扭頭瞧了過來,我瞅著它那倆眼珠子,似是對我的此番行為有些惱火。

我自然不怕它,在宮門打開的那刻,直接念訣又把它往裏送了一段距離,只是在宮門合上的那刻,我似是聽到裏面一聲慘絕地哀叫聲,我狐疑地看向墨染,“烏龜能叫那麽大聲麽?”

墨染嘴角微微含笑,沒有言語。

沒過一會兒,那宮門打開,裏面走出一個背著烏龜殼子的老頭,我瞧了半晌,拽了拽墨染,輕聲問:“這該不會就是剛剛那只烏龜吧!”

墨染抿著唇,輕輕點頭,我又問:“烏龜會不會記仇?”

墨染眼角的笑溢了出來,“不會。”

我撒手,將視線移向一旁,臉頰燒燙,嘟囔道:“這有什麽好笑的。”

墨染卻說:“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我心口一滯,半晌不敢轉頭,那烏龜模樣的人走到我們身前,拱手拜了一拜,睨了我一眼,對墨染客氣道:“二位請隨我來。”

我心情不爽,一是與墨染一起時還有別扭,一是因為剛剛自己對這烏龜無禮,只覺得眼前這種境況當真是不自在到了極致,墨染輕住我的手,溫言道:“走吧!”

墨染的手心有溫熱濕意,我垂頭瞧著兩只相握的手,一只是他的,一只是我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夢著有哪日墨染能這般地牽著我,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不管如今的我心裏如何的排斥墨染,可我騙不了自己,我依舊想與墨染一起,那心意千年都不曾改變。

我的手掌反握,墨染的那只手明顯的顫了一下,我瞧著墨染的肩膀,他的身體似是也僵硬了些。

烏龜把我們帶到了一座紅珊瑚屏風時便又變成烏龜模樣爬走了,墨染拉著我朝裏走,我腳下踩著玉色的水晶磚,多希望這條路永遠不要有盡頭,不管外界如何的紛亂,我與墨染這樣與世隔絕的在一起,不管不顧其他的事,只有我和他。

那珊瑚群中盈盈起舞的女子,一身海藍色的長裙,盈盈一握,扭轉,似是柳枝在春風中搖曳般柔美,琴聲合著舞姿,配合的天衣無縫。

“師叔祖……”墨染剛開了口,琴聲戛然而止,起舞的女子也停了舞步,兩人都是看了過來。

我打量著眼前的伯婈尊者和北海海皇,心想若我和墨染也與他們這般,做一對避世夫妻當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我已避世多年,沒料到九重天上還會有人尋來。”伯婈輕輕笑,一臉溫和。

一旁的海皇也在打量著我和墨染,我的容貌若是與平常人比,自是自信萬分,可在謝水煙,婁雪面前當真是自慚形穢,如今見了海皇,她瑩白的膚色,小巧的 ,那雙靈動的黑眸,我頓時覺得我這樣的容貌有些拿不上臺,連累了墨染這樣好的皮囊來配我這樣普通的樣子。

“難不成是九重天上的天帝有了什麽事,派你們來尋伯婈的?”海皇柳眉微挑,問道。

墨染說:“如今九重天上的天帝名喚司白,康炎天帝坐化時將玉座傳給了簡清天帝,簡清天帝化去萬年修為時禪位給了妖界之子司白。”

伯婈神色一頓,顫音道:“師兄竟坐化了麽!”

墨染垂頭回道:“是。”

海皇瞅了伯婈一眼,嗔道:“你是後悔了麽?”

伯婈臉上飄過一抹尷尬,陪笑道:“不過是想起我們師兄弟幾個在乾坤袋修行的時光罷了,康炎師兄一直待我不錯……”

伯婈的音調在海皇越來越陰沈的臉色下漸漸熄了聲,改口解釋道:“我曾不後悔,你別多想。”

海皇伸手蔥指在伯婈的胳膊上擰了一把,才道:“他如今去了無色天界自是享福去了,你有什麽好唏噓感慨的。”

海皇言罷看向我和墨染,問:“你們來這裏做什麽?有什麽事,速速說來,若是我們能辦到,我定讓伯婈幫你們,往後別在來北海尋他,告訴那些九重天上的陳谷子爛芝麻的事。”

我嘴角抽了一抽,偷偷瞄了一眼伯婈,九重天上的仙人們,我可是頭一遭遇見如此懼內的,看似的北海海皇原是個悍婦啊,那些傳說裏的描述,我聽了還以為海皇是一個嬌俏可愛的女子呢!

“徒孫,想借師叔祖的無弦琴一用。”墨染說。

伯婈一驚,忙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海皇也斂了悠閑神色,走到伯婈的身旁,眉宇之間有淡淡憂色,只看著伯婈。

我暗想這海皇怕是以為墨染是要來勸伯婈出去的,隨即又有些想笑,若外界真的遭遇變故,她這北海也別想安生,屆時,伯婈不是還要出去。

“無事,只是有備無恐罷了!”墨染緩緩說。

伯婈又問:“天界可有擅長音律的仙人?”

墨染點頭:“天後謝水煙擅長音律。”

我驚地不能言語,謝水煙什麽時候成天後了,側目看著墨染,可見他不似玩笑,便只能慢慢消化這個讓我震驚不已的信息。

“謝水煙?凡人?”伯婈皺眉問。

“是白河素景上仙與凡人所生之女,如今已修行成仙,不日便要與天帝成婚。”墨染說。

海皇呵呵笑了幾聲,說:“如今這九重天當真是越來越沒樣子了。”言罷又用手肘碰了碰也是一臉驚奇的伯婈,又道:“當今,他們可是覺得我堂堂的北海海皇還配不起你呢,如今凡人倒是敢與九重天上那些自詡甚高的仙人們配親了。”

我聽了微微不悅,凡人如何,花嫁與白冰是凡人,可他們卻讓我很是敬佩,雲桑也是凡人,謝雲錦也是凡人,就如素景所說,我也覺得他們這些凡人比九重天上的仙人們要好的多,眼前的海皇可以藐視那些仙人,卻不該對凡人如此貶低。

“那些傳說,當真是該改改了,北海的海皇不過爾爾,一個為了自己,可以犧牲別人的自私鬼罷了。”我開口譏諷道。

海皇臉色劇變,正要開口,被我嗆道:“你與伯婈卿卿我我的時候,你們可曾想過錦繡,你只為你自己,怎知錦繡沒有生出世間情事,若她像你這般自私,定不會與伯婈一起到禁海去,那時的無尤尊者若是沒記起往事,那與他在一起的便是錦繡,而不是你。”

伯婈臉色微微泛白,海皇早已被我氣地不能言語,我拉起墨染道:“魔界若是生事,最好鬧到北海來,屆時,我們誰也不管,只看著神通廣大,比九重天上仙人還要尊貴的北海海皇如何守住她這北海吧!”

墨染沒有反抗,只順從地被我拉著出了水晶宮,宮外的那只烏龜此時變成了人的模樣,只是背上依舊背著一個龜殼,他見我們出來,緩步走了過來,我定睛一瞧,它的眼眶濕潤,也有些紅,不禁暗自想烏龜也是會哭的麽!

“自海皇從禁海歸來後,似是變了一個人,往日熱鬧的北海,早已沒了蹤跡,剛剛聽你們在裏面提起錦繡,你們說的可是魚?”烏龜老頭不等我和墨染開口,便幽幽長嘆了一聲又變成了烏龜模樣朝角落爬去。

墨染拉著我,朝我微微笑著,我自知自己辦砸了事情便開口道:“墨染會怨我麽?”

墨染微涼的手指擡起我的下巴,他黑眸中映著我的影子,“總會有其他法子的,她的那番話,我也不愛聽,九重天上的天帝也不會愛聽,冥府的白昔也不會愛聽,雪域的婁雪也不會愛聽,若是她生氣,我們這些人聯手,她也打不過我們,縱使她有師叔祖護著,可你忘了月下仙人麽,月下仙人可是師叔祖的師兄,他自然也打不過月下仙人的,所以不用介懷,他們打不過我們的。”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眶漲熱,“如今我可是蕭瀟,不是以前那個只會打架來解決問題的長生了。”

“不管長生,還是蕭瀟,你總是你的。”

出來北海的時候,天問石沒有開口,我和墨染駕雲離開了此處,路上,我問墨染,“你說,伯婈還是無尤的時候喜歡過錦繡麽?”

墨染想了一會兒,說:“無尤喜歡的興許是錦繡,可他畢竟不是無尤,而是伯婈。”

我想起那個海皇,她的脖子上沒有帶著那顆珍珠,“那錦繡現在會在什麽地方呢?”

墨染沈默了許久,說:“禁海打開,總要有一個生靈犧牲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水煙

我頓時覺得心頭沈壓壓的有些喘不過氣,半晌過後,才開口。

“那謝水煙要做天後是怎麽回事?她和天帝那結扣打開了麽?”我想起謝水煙的事,又問。

“都糾纏了這麽多年了,早也該解開了,若不然,我們這些旁觀者也要跟著身心俱疲。”

我擡眼尋思了一會兒,咂咂嘴道:“他們這關系可真覆雜,司白的娘愛著司白的爹,司白的爹卻愛著謝水煙的娘,謝水煙的娘卻又愛著謝水煙的爹。”我伸著指頭理著頭緒,終了,我說:“若是謝水煙的爹愛著司白的娘,那可真是一個圈了。比話本子上寫的那些還要精彩。”

墨染笑著沒有接話,我擡頭瞅著天,問:“我們這是要去九重天上麽?”

“嗯。”墨染應了一聲,我卻沒有再開口,此時是白天,茫茫的天色不似平時那樣的湛藍,整片天空被浮雲遮住,像極了白昔的那一身衣袍顏色。

“長生……”

“啊?”

“我們會救出白昔的。”

我楞住,墨染握住我的手,又說:“白昔放開你手的那刻,我就發誓,我絕不會松開這只手,無論什麽情況,我都不會放。”

我看不清墨染的神情,心窩暖暖的,卻也酸酸的,墨染溫熱的手掌撫上我的臉頰,粗糙的指腹揩去眼眶下墜落的淚珠子,然後摟住我的肩膀讓我靠在他寬闊的胸膛裏,我將那些鹹澀的東西系數都留在了墨染的墨藍衣袍上,許久,我才仰著臉,頂著一雙漲紅的眼睛望著墨染,“謝水煙怎麽同意嫁給司白的,華英難道就不傷心麽?”

墨染說:“華英傷心有什麽用,謝水煙本就喜歡司白。”

“你還記得謝水煙的事情麽?”我問。

“記得,刻骨難忘。”墨染的聲音有些打顫。

我上前握住墨染的手,他看向我,我抿著唇輕輕笑著。

那年,我沒了性命,墨染的手穿進我的胸膛,取走我的玲瓏心,可救了司白和謝水煙兩個人的命,所有的人都以為那是一樁不虧本的買賣,只除了我和墨染。

*******

那年,人間的算法,是初春,萬物覆蘇,百花盛開的季節。

那年,那時,司白還是九重天上地位尊崇的天帝之子,未來九重天的主人,奉母命下界頒施百花令,路逢安城。那年,謝水煙十四歲,初到安城,結識了下凡歷劫的南天王之子華英,那時的華英名喚宋吟,是安城的城主。

安城城主比藝招親,凡是有才藝的女子懼可參賽,而那時的謝水煙年方十四,參加了那次招親。

“閣主有令,停了吧。”

舞臺之上的女子都使出了渾身本事,看的臺下那些看客們好不過癮,連連呼好,可眾人聽著二樓雅閣之外傳來的蒼勁有力的聲音,便都悻悻地歇了呼聲,看來這些姑娘裏,沒有城主看上的。

樓閣裏諸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一時微微 騷亂起來,忽聽靠著門口不知是誰痛叫了一聲,眾人看去,就見一身著藏藍衣衫的人越過眾人頭頂輕飄飄地落在舞臺之上:“還有我。”

“姑娘這是?”聲音蒼老卻剛勁有力的老者看著臺上一身藏藍勁裝的……女孩。

謝水煙脫去蓋於頭頂之上的藍色幃帽,樓中霎時便是一陣低呼,然後安靜了許久。

“聽聞安城城主容貌舉世無雙,我在門外等候良久,也不見哪位小姐被城主看上。為了一睹城主尊顏,只能由我來了。”謝水煙看向二樓珠簾之後的藍色身影,字字鏗鏘。

“不知姑娘有什麽才藝,姑娘既要參加,就應知曉凡上臺女子須有一項才藝。”老者打量許久,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須。

臺上的謝水煙側頭微微想了片刻,擡頭朗朗道:“我沒學過,不過,剛剛見那些女子奏琴,覺得我應該也會,我能試試嗎?”語調之間竟有些期盼。

老者俯身似是在聽那珠簾之後的身影吩咐了什麽,微微頷首然後向臺下候著的嬤嬤打了手勢,片刻間謝水煙的面前便多了一張五弦琴。

謝水煙看著身前梧桐木制成的五弦琴 ,頓了片刻雙手接過,單手撩了及膝藏藍外衫的衣擺,盤膝而坐,將琴放於雙膝之上,手指輕挑了兩下,發出兩聲極短的顫音,臺下眾人都是一嗤,謝水煙卻不為所動,閉目想了一會兒,睜眼便淺淺一笑。

琴聲止,謝水煙收回已經染著血跡的雙手,眼神清亮似是雙手完好如初,看向二樓:“不知城主覺得如何?”

眾人被謝水煙的朗聲喚醒,都是癡癡不能回神。二樓珠簾之後的藍色身影顯然也是良久才回神,聽得謝水煙如此發問便起身,簾外的老者忙掀了珠簾,藍衣男子步出站於雕花木欄前,臺下望著的女子都是低呼一聲叫了出來。

謝水煙眸子裏的期待轉瞬落了空,口中喃喃道:“不是他。”

安城的大街上,路人們三兩結對都在討論著今日安城城主的比藝招親,司白輕輕搖著玉骨折扇,想著往日的師弟入世竟是這個樣子,正暗自想笑,忽然被眼前的人給擋了去路。

“白叔叔?”

司白蹙眉瞅著眼前一身藏藍色衣衫的女孩,“姑娘怕是認錯人了,在下不識得姑娘。”司白收起玉骨折扇,溫和說道。

“你說待我將那四盤山上的蛟龍斬殺之日便是我下山之時,龍骨便是我見你的信物,你看我已取下它的龍骨。”謝水煙似是沒有聽到司白的話,徑自取出腰間的短劍遞到司白面前,眉眼含笑。

司白瞅了一眼謝水煙,接過她手中的短劍,“刷”的一聲,十寸來長的短劍便握在了司白修長好看的手裏,在月色下短劍發著冷冽的青光,斜眼瞅了瞅烏青的劍身上刻著的盤龍,司白不在意問道:“那蛟龍是青色的?”

“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的。”謝水煙一把抱住司白,言語之間盡是喜悅。

司白架開手臂,低頭看著這個剛到自己肩膀緊緊抱著自己的女孩,有些好笑:“姑娘如此投懷送抱,在下實在受不起啊。”說著便用另一只手輕推開了謝水煙。

******

一直到謝水煙十八歲,她一直在宋吟的府中,直到人世間的謝水煙離世。

PS:要出差半個月,所以……不過,坑品絕對有保障!!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

“水煙,你睜眼看看,外面的櫻花開了,我帶你去城外山上看櫻花可好。”

宋吟一身藍色錦服,烏黑的頭發也利索的束在發頂的金冠之中,盤了一條腿坐在鋪著厚厚錦被的大床上,懷裏摟著一團被子,身軀 ,容顏憔悴,略帶顫音地說著,突然聲調忽的一高,似是想到什麽,語氣中也帶了些喜意:“水煙,我忘了告訴你,我派人去找了你描繪的那人,你想不想知道結果?”回答他的依舊是滿屋的沈寂,屏風外面跪著的人都是惶恐低頭不語。

懷中的被子似是微微動了一下,宋吟臉上驚喜,忙松了松手臂,看向懷中,小心的問:“水煙?水煙,你醒了嗎?”

良久,一道極低的聲音從宋吟懷中發出:“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四盤山上……我又遇見了他,他說……咳咳……”謝水煙一陣咳嗽,娥眉緊緊皺成一團,似是要把肺都咳了出來,本來毫無血色的秀臉上此刻竟有了兩片桃色,幹澀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半晌才道:“他說待我十八歲……便來安城接我……”女子斷斷續續的說完,微微轉了臉龐,看向屏風上的櫻花,眼神隨著屏風上飄灑的粉色 變的柔和,眸光熠熠,嘴角含笑:“四盤山上,現在應該就是這幅模樣吧!……”

眼見又要閉上眼睛,宋吟忙緊了手臂,慌道:“水煙?水煙,別睡,和我說說話可好?”

“宋吟?”謝水煙動了動眼皮,終究只是瞇著眼睛茫然地看向屏風那裏透過來的微薄曦光。

宋吟順著謝水煙的視線看過去,對跪在屏風外面的人急道:“把窗子打開。”

外面跪著的婢女慌張地跪起,似是跪的有些久了,起身的時候身子竟踉蹌了一下,但還是小跑著去把雕了花樣的木窗打開。沒了窗子的遮擋,外面的大好陽光便這樣洋洋灑灑的鋪了進來,謝水煙眸光一亮,身子微動,宋吟了然,摟著謝水煙正了正身子。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謝水煙靠在宋吟寬闊溫暖的胸前,眉眼微笑:“宋吟,我死後,把那畫像與我埋在一起罷!…… ”

宋吟摟著謝水煙的手顫了一下,隨即含淚笑道,那語氣在外人看來竟有了幾分耍賴:“好,你若不死,我便還你。”

謝水煙側了臉頰只能看到宋吟衣襟:“我只這一個願望,你也不願滿足我嗎?”

宋吟摟著謝水煙的手緊緊環住,哭道:“水煙,不要死,好不好?我代你去找他,我一定能找到他的,到了那時,我便帶他來見你 ,好不好?”

……

久久不見謝水煙發音,宋吟驚慌的看了一眼懷中的人兒,見她還睜著眼睛看著屏風上那櫻花,就極輕地松了一口氣,也陪著謝水煙看向那屏風,忽的感覺懷裏謝水煙身子一沈,宋吟渾身一僵,顫顫地松開了些手臂,見謝水煙已無了氣息,宋吟楞楞地看了一會兒,緊緊抱住,哭道:“怎麽辦?怎麽辦你才不死?怎麽辦你才回來?……”

哭了良久,宋吟雙手猛地一松,女子就這樣軟軟地躺到了繡著福字的大紅錦被上,宋吟看著謝水煙蒼白失色的臉頰,癡癡一笑:“你死了,我怎麽辦?我的心被你帶走了,我怎麽辦?”坐在床上癡笑了兩聲,宋吟身子往後跌了跌,在床頭看著那謝水煙,生冷一笑,道:“好,好,好……謝水煙,我定要找遍這四方大地,看看是誰竟有那本事,讓你一生念念不忘……”

人世間,宋吟自然找不到司白的,可逝後的謝水煙卻遇見了。

九重天上南天門的離天鏡前,司白擡袖手掌從鏡面上拂過,所有的鏡像便隨著層層漣漪變的模糊起來。

司白望著天門外蒼茫的雲霧,良久,緩緩道:“謝水煙?”語氣中竟有幾分不確定。

“司白殿下怎有空來老人我這裏?”老者理了理暗黃色衣衫上掛著的紅繩,執起靠在五針松上的木杖,迎了過來。

“月下仙人有禮了。”司白合手拜了一拜,接著道:“聽聞仙人這木杖之上懸著的姻緣薄載了凡間姻緣,現下小輩想冒昧向仙人打聽些凡間姻緣之事。”

“呵呵!殿下這是折煞老人了,不知殿下要知道些什麽?”老者捋了捋長及膝處的白須,笑道。

司白上前扶過老者移步到了松下,面對坐於石桌兩側,看了松樹上懸著的紅繩,司白道:小輩想知道安城城主宋吟和那謝水煙的緣分。”

老者掐了指間,算了幾下,輕聲笑道:“你說的是華英?姻緣薄上記著宋吟這生的紅線,那頭系著的卻是一個木雕,這倒是少見的稀奇。”沈吟良久,反覆算了幾算,接著道:“倒是尋不到謝水煙的名字。”

司白輕皺眉心:“小輩去人間辦事的時候,也算了謝水煙的命理,卻是雜亂無跡可尋,不知仙人知曉其中是何緣故?”

“凡間諸人都是聚了七魄,凝了三魂才能在這姻緣薄上顯下名字,剛剛老人我掐算,卻是尋不到,殿下又說算不到那人的命理,想來這人是少了魂魄,游離在人間茍活著罷了。”老者倒了清茶輕呡一口,眼皮輕垂遮住眸中光彩,笑道。

玉骨折扇在手心輕敲兩下,收了扇子,司白也倒了清茶,又輕笑著問道:“那仙人可知道若是這人死了,會去往何處?”

老者端著的琥珀色茶杯頓了片刻,才道:“蠻荒。”飲下杯中茶水,老者接著道:“自然之理,世上定不會存活這種游魅,她既能成人型活於世間,定是借了神器之力。”

司白耳聞蠻荒還驚了片刻,書上記載凡是戾氣太重,殺戮過多的仙人或是精怪都會被各界天神送往蠻荒終日受刑。腦海裏閃過一個纖弱的身影,司白心裏莫名地有些發慌,靈光一閃,憶起那日在藏書閣裏,經卷上記載:……治人間百病,有起死回生之效。匆匆起身告了辭,司白便駕霧到了清水居,無暇顧及為何大殿空無一人,徑直到了櫻花樹下,滿樹的櫻桃卻瞬間變得幹枯,暗道一聲不好,回頭果見,九重天上的白雲似是染了些許烏色,兩道一青一紫的光芒循環相繞著向那點烏色飛去。

“殿下,殿下,天門那裏……”清水居守門的天兵從遠處大叫著奔來,卻見司白也正註視著天上異常。

司白凝眉瞅了那天兵一眼,便道:“拿了我的太阿劍速到天門。”

說罷便駕霧極快的飛向天邊。

南天門外,天上五顏六色的光束齊齊那已經有些擴張的烏色,將那一團青紫相纏的光團阻開,青紫光團似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只閃著光在原地掙紮。

那趕來的天兵瞧著天帝和四方天王都在做法阻止那青紫光團靠近那烏色,竟有些腿軟,因為他看見天帝和四方天王的表情似是很難受,再看向各路仙人都是面有憂色。還不等他尋到司白身影,懷中抱著的青銅劍便在懷中錚錚做響,發出一聲聲類似猛獸咆哮的狂吼,那天兵一下被這麽多仙家註視還真是不能適應,抱緊了懷中青劍意圖它不要亂吼,耳裏卻聽懸在空中的天帝拼了力氣,大吼一聲:“司白…”

那天兵被這吼聲一振,松了雙手,只見將要掉在地上的青劍轉了個彎向司白飛去,諸人大驚,眼看那劍就要飛到司白身上,卻在司白扣指默念的肅容面前停了下來。似水般的桃花眼眸沒了往日的盈盈笑意,淩烈睜眼,口中叫道:“去。”

那青劍便順著司白玉手所指,向那烏色飛去。空中只見一道耀眼青光“唒”的一聲變成一瞬白光直射入那烏色正心。一振轟隆巨響,嘭的一聲白光炸開,諸仙都是避開那刺眼的白光,再睜眼時,只見從空中墜下一柄青劍,哐鐺一聲摔在司白身前,司白將地上暗淡無光的青銅劍拾起握在身後,瞅向空中。

諸人正驚訝於那柄破青銅劍的威力,不知哪路仙人捏著嗓子叫道:“快看。”眾仙轉眼看去,空中那點烏色慢慢消失,最終不見,眾位仙家都是松了一口氣,司白定睛瞅著空中,天帝,四方天王,亦是。

剛剛白光炸開時,那團消失的青紫光團突然顯現出來,慢慢 ,眾仙都是無聲地看著,天帝看的目不轉睛,天後卻不瞧著空中,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天帝。天帝繃緊地嘴角微張,眾仙一聲低呼,就見那光團不知何時竟變的有一人之大,慢慢地竟真顯現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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